瓷器是中国的一张文化名片，在英文里“china”既指中国，也指瓷器，瓷器对中国古代文化输出的影响可见一斑。一千多年间，中国瓷器通过陆上和海上丝绸之路销往世界各地，外销瓷是中国与世界各地进行文化、商业交流的一种重要媒介。

　　定制鞋服、定制手机、定制家具、定制款饮料、定制化旅游产品近年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应用和消费升级，越来越多的定制产品和服务走进人们的生活。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定制”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新的概念，千百年前，为了迎合市场需求，古代中国的瓷器商人和烧造瓷器的窑口已将一些外国文化元素融入瓷器制作，让外销瓷呈现出一定的“定制风”。

　　不论是陆上丝绸之路所到的中亚，还是海上丝绸之路所及的东南亚、中亚和非洲等地，都发现了早至唐代的中国瓷器。日本陶瓷学者三上次男把这条运输瓷器的海上航路称为“陶瓷之路”。

　　在唐代，“南青北白”的瓷器生产格局大体形成，南方越窑的青瓷和北方邢窑的白瓷，分别代表了南方和北方瓷业的最高成就。此外，全国各地的陶瓷产品“百花齐放”，如长沙窑以丰富的釉下彩绘纹样在唐代外销瓷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印记。

　　位于今浙江宁波上林湖的越窑在唐代时进入鼎盛时期，不仅制瓷技术明显提高从而能烧造出高质量的瓷器，瓷窑数量也剧增，上林湖由此成为越窑的中心产地，代表了青瓷烧造的最高水平。当时，依托于宁波这一“海上丝绸之路”主要始发港，成批的越窑青瓷源源不断地装船销往亚洲、非洲各国。

　　长沙窑瓷器是中晚唐时期我国陶瓷对外贸易的主要产品之一。1998年发现于印尼爪哇勿里洞海域的“黑石号”沉船，共出水文物6.7万余件，其中长沙窑瓷器就有5.6万余件。长沙窑创烧于初唐，中晚唐时期最为兴旺，其装饰手法丰富多样，以釉下彩绘和贴塑最具代表性，兼有印花、划花、镂雕等。纹饰题材常见人物纹、动物纹、植物纹，部分器物还书写了诗文。

　　“黑石号”沉船出水的一批长沙窑瓷罐印有椰枣、棕榈纹饰，这较为清晰地体现出了其迎合市场需求的特点。椰枣树是阿拉伯地区特有的高大乔木，椰枣是当地的代表性食品，椰枣纹饰带有浓郁的西亚风格。另外，考古工作人员曾在长沙窑窑址采集到波斯陶碎片，为波斯商人的生活用具，这些说明唐代可能已经出现外国商人前往中国订烧瓷器的现象。此外，“黑石号”沉船中还发现了3个完整的青花瓷盘，为目前世界上罕见的唐代青花瓷完整器。

　　到了宋代，我国制瓷手工业得到空前发展，国内哥、汝、定、钧、官“五大名窑”地位确立，湖田窑、龙泉窑、建窑、磁州窑等产品风格独特，各领。宋元时期，中国外销瓷质量和产量进一步提升。龙泉窑、景德镇窑等名窑的产品广泛行销海外，华南沿海地区特别是泉州、广州、明州(今浙江宁波)等重要贸易港口附近，出现了一大批以外销为主要生产目的的外向型制瓷窑场，产品以仿烧景德镇窑青白瓷、龙泉窑青瓷等名窑瓷器为主。这一阶段，中国瓷器的外销范围进一步扩大，覆盖日本、朝鲜半岛、东南亚、南亚、西亚、非洲东海岸等地，且数量众多，品种丰富，规模远超唐代。贸易航线上众多古沉船被发现，也证实了宋代中国瓷器大量外销的盛况。当时，我国外销瓷器品种以青瓷、青白瓷为主，也有不少白瓷、黑瓷、白地黑花瓷、酱釉瓷、钧釉瓷等，元代还出现了大量精美的青花瓷。

　　青白瓷是宋代外销瓷中的主流产品，深受海外消费者的喜爱，在朝鲜半岛、日本和东南亚均出土过相关器物。青白瓷窑系形成于五代至北宋间，釉色介于青白二色之间，胎质细腻，釉色淡雅。在宋代六大窑系中，青白瓷的窑址数量最多，分布范围也最广。据我国著名古陶瓷研究学者冯先铭统计，国内19个省区的106个县都有青白瓷出土，主要窑口有景德镇窑、龙泉窑及闽南地区窑等。

　　宋代景德镇的青白瓷不仅供应国内，还远销海外。受其影响，江西地区有条件的窑场都竞相效仿，广东、福建等沿海地区的大小窑口也争相烧造青白瓷出口。

　　至元代，龙泉窑的青瓷产品已在外销瓷中占据重要地位，并在西亚、北非、东南亚等伊斯兰文化地区流行。龙泉青瓷青绿色的釉色本就符合伊斯兰文化地区的审美意识，再加之繁密的植物花卉纹饰，使其在西亚等地区广受欢迎。比如，在东非肯尼亚的马林迪、曼布鲁伊，坦桑尼亚的奔巴岛，还有西亚的伊朗、巴林等地的清真寺，均发现过装饰有菊瓣纹、缠枝牡丹纹的元代龙泉青瓷，这反映出当时穆斯林们对龙泉青瓷的喜爱。值得一提的是，部分出口海外的龙泉青瓷还装饰有伊斯兰地区的语言文字，这直接体现了龙泉青瓷的烧造者对海外消费者的迎合。

　　军持(形若水瓶)为元明时期我国销往东南亚地区的一种颇为典型的外销瓷，其有着长颈部和壶嘴，马来语称之为“kendi”。为了让军持的造型更符合东南亚消费者的使用习惯，我国窑口在器身上增加了一个注口，这类军持专供东南亚地区。冯先铭曾说：“有为专销南洋一带而烧造的青花瓷器是适合当地需用的水瓶，瓶具有我国青花瓷器的特点，而乳头状的流又带有外来风格。”

　　明清时期的外销瓷品种多样，从考古发现来看，主要是青花瓷，除此之外，还有白瓷、黑釉瓷、绿釉瓷、釉上彩瓷等。其中，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看，青花瓷都是翘楚。这一时期，我国外销瓷的销售范围进一步扩大，最为突出的变化是，开始大量销往欧洲各国及美洲相关国家。

　　外销青花瓷不仅仅是实用器，其承载的文化内涵对输入地的文化艺术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青花瓷上绘制的植物动物纹饰、诗词书法、人物故事等，真实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和习俗风尚，也体现出对海外消费者审美喜好的迎合。明清时期，我国瓷器对外贸易出现了一些新的销售形式和瓷器类别，比如纹章瓷等。

　　明代，青花瓷产品中已出现了多种新器型，这些新器型体现出一定的“定制风”。比如，故宫博物院藏“明永乐青花双耳葫芦式扁瓶”具有浓郁的西亚风格。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托普卡普塞拉伊博物馆藏明永乐时期的“青花胡人乐舞图扁瓶”，器物表面的绘画内容带有明显的中亚风情，但绘画手法仍是明朝中国画师的典型技法。此类青花扁瓶在明永乐、宣德时期集中出现，或许是受到了当时西亚地区铜器风格的影响。

　　明代晚期至清代早期，我国制瓷手工业格局和瓷器品种较之前变化较大，江西、福建、广东等地生产的瓷器继续行销海外，直至清代晚期仍有一定的发展，产品则以青花、白瓷、五彩瓷器为主。这一时期的外销瓷大都产自景德镇民窑、漳州窑、德化窑等，青花瓷居多，五彩瓷和德化窑白瓷也较为常见。

　　克拉克瓷是明末清初时期我国外销至欧洲的青花瓷，以“开光”式构图花纹为主要特点，盘口一圈被分隔为一个个独立区域，叫做“开光”，每个被分隔的区域内所绘图案均不同。克拉克瓷的另一个特点是宽边，在盘、碗的口沿处绘分格及山水、人物、花卉、果实等。这类花卉图案具有典型的欧洲风格的青花瓷器，深受欧洲王公贵族的喜爱。

　　广彩瓷器是明清时期我国外销瓷中的热销品之一，在景德镇烧制、至广州上彩烘烧而成，瓷身上的图案多为西洋题材。广彩瓷大部分用于外销，部分广彩瓷上绘有客户指定的族徽、商标或纪念纹样等，这说明它们是外商专门定制的瓷器。

　　德化窑烧造的白瓷也是一度畅销海外的中国瓷器产品，欧洲人称之为“中国白”。有西方买家专门定制白瓷产品，比如西洋人物骑狮雕像组合。

　　总体而言，中国的外销瓷不仅代表着中国陶瓷制作工艺的卓越水平，还扮演着推动国际贸易、跨国文化传播交流的角色。中国外销瓷的“定制风”，体现了古代商人的经商头脑和市场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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